蛇床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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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1/12 17:54:00

在我的童年时代,经常听老爸讲,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,村里饿死了不少人。那时候他还是个未入学的孩子,也险些饿死。老爸给我讲这些故事,意在教育我珍惜粮食。他的教育是成功的,因为他达到了目的,他让我对粮食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敬畏之心,几乎从来都不会浪费。

有一次,我看到一个孩子在玩大米,将米一把一把地撒到泥土地里。我不由自主地上前提醒:“米撒到地里,就浪费了哦!”

孩子的妈妈向我解释:“一斤米才两三块钱,够孩子玩一天的,比花几十上百块钱买玩具划算多了!”

听了这样的回应,我火冒三丈。在我的意识里,钱可以乱花,粮食是绝对不能浪费的。因为没有钱死不了人,而没有粮食一定会饿死人。

三年前,我住进这片山里,突然发现,在这里生活的人们,永远不用担心会被饿死。因为在山里,一年四季都能找到食物,而且不需要自己去耕种。我是春天来的,住进来的第一天,我就发现到处都是好吃的竹笋,屋子后面还有一棵高大的樱桃树,上面挂满了红红的樱桃。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摘下一棵樱桃放进嘴里,又酸又甜,非常可口。我立刻展开行动,摘了半盆,回到屋里慢慢享用。美中不足的是,这野生的樱桃个头太小,没多少果肉,也许更适合用来泡酒。

初进山里,我在房前屋后四处转悠,原本只是为了熟悉环境,没想到收获越来越多,不断给我带来惊喜。第一天吃野樱桃,第二天又发现了野草莓,它比野樱桃更好吃。野生的杨梅味道也不错,只是偏酸,听说用它泡酒喝是很好的。我的门前,还有野桃树、梅子树,都挂满了果实。山里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野果,有的味道不错。

然而,在山里摘野果,可要注意安全,当你爬到树上,或者走在山坡密林里,很容易摔倒,野外还有可能会遇到蛇、蚂蝗、马蜂。这些东西很可怕,尤其是蚂蝗,最为可恶,我至今已经被它咬到三次了,幸运的是,每次被咬,我都及时发现了,虽然出了点血,但伤的并不严重,只是它那又软又凉且韧性十足的身体让我感到异常的恐怖。有一次,我在山里采野茶,居然有一只又肥又大的蚂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落到了我的手背上。我使出全身的力气,想把它甩掉,但它纹丝不动地叮在我的手背上,根本甩不掉。情急之下,我只能用另一只手使劲地拍打,它才掉了下来。由于紧张,我用力太大,拍得手背疼了两三天。后来我发现,蚂蝗只有在雨天才出来活动,太阳一出,空气干燥,它们就躲起来了。掌握这个规律之后,每到雨天我就闭门不出,天晴了才到林子里去。

我的房屋门前,有一棵野桃树、两棵李子树、两棵梅子树,都是山里土生土长的野生品种。我住进来的第一天,就发现这些树上挂满了青果。没几天,就迎来了梅雨季节,我整天躲在屋里看书,偶尔的一次天晴,我出门散步,发现门前的两棵李子树上的果实全变成了红色,还有两棵梅子树,上面的梅子都变成了*色。难怪此时的雨叫“梅子*时雨”,下了几天的雨,梅子果然就*了。我随手摘下一颗*色的梅子,外皮还有一层白色的霜,很干净,就直接咬了一口,酸酸甜甜,味道好极了。我放弃了散步的想法,转身回屋,拿着一个菜盆,就开始摘梅子。

我一向喜欢吃水果,几年前,我还在经营企业时,曾做过水果电商,虽然以失败告终,但自己饱了口福,吃了不知道多少水果。

山里的野果和我们在市场上买的不同,这些野果没有经过人工培育和驯化,其味道完全是原生态的。对于人类来说,有些原生态的东西好,而有些原生态的东西却很糟糕。比如我门前的两棵李子树,哪怕果实完全熟透,也还是酸涩难吃。它的果实颜色通红,很多人看了都误以为它们很甜,抢着吃,可一口咬下去,马上就后悔了。我想,也许是因为当年的气候导致果实酸涩吧?可是到了第二年,它们的果实依然让我无法下口,我很快就把这两棵树砍掉了。在它们原来生长的地方,栽上了两棵买来的桃树。

这两棵李子树,在山里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,却因为我的到来,又因为它们结出的果实让我不喜欢吃,就被砍掉了,结束了它们的生命。砍掉它们之后,我有点内疚,因为是我亲手砍掉了它们,犹如害死了两条生命。但是把不能吃的果树砍掉,也是正常之举。那么这两棵树为什么会死呢?怪它们自己吗?可是它们的果实一直都是这样的味道呀,为什么偏偏我来了就要把它们砍掉呢?我想,要怪,只能怪它们未能适应新的形势。它的果实酸涩,自有其道理,但是当人类要吃它们,它们要么进化得更美味,要么就会被人类抛弃,甚至是毁灭。我们人类就更是如此了,现今的人们,没有谁不知道与时俱进。我们80后喜欢怀旧,常有人说,希望回到童年时代的生活。然而,我们回不去了。如果真有人胆敢按照三四十年前那样去生活,他会立刻被社会所淘汰。我住进山里后,有朋友跟我说,我的生活太舒服了,不用费尽劳神去挣钱了。但事实上,我也必须要挣钱,虽然我完全可以像原始人那样活着,不去挣钱,让自己完全放松,但是人类的生存成本在提高,我如果不想被社会淘汰,就必须让自己的生存状态跟得上这个时代。

我门前的桃树每年春天很早就开花、结果,直到暑假结束,学生开学了,它的果实才成熟。比李子稍好一点,桃子虽然也很酸,但不涩,如果完全熟透,到了变软的程度,就会由酸变甜。不过山里的虫子、鸟儿都盯着这棵桃树,如果我要等桃子在树上完全熟透才去摘它,估计一个都吃不到。我只能在这些桃子变软之前把它们摘下来。桃子很香,桃味十足,如果你喜欢吃酸的,它一定对你的胃口。可惜的是,我非常怕酸,不能吃这些桃子。去年的这个时候,我偶然在网上看到有人用桃子酿酒,我认为这是个好主意,就买来酒曲,把桃子全部摘下来酿酒。桃子酒果然十分美味,直到今天,我还在喝,酒精度很低,像喝果汁。我猜,它一定很有营养。

如果你问这片山里最好的野果是什么,山里的所有人,包括我,都会告诉你:猕猴桃。这片山里的野生猕猴桃不仅多,而且品种丰富,就果肉的颜色来区分,有绿色、*色和红色的,都十分美味,甜中略带酸,让人怎么也吃不够。当地人管猕猴桃叫“阳桃”,据说,这种水果“阳气”足,吃了对人身体十分有益。我还听说,吃这种水果,可以抗衰老。有一位邻居告诉我,当地有一个男人,因为一些事急白了头,就用阳桃泡酒喝,几年之后,头发全变黑了。这个故事深深打动了我,我在几年前,因为生意上的事,也是在短短几个月之间,急得两鬓斑白,如果用猕猴桃泡酒喝可以让我的鬓角重新变黑,那我愿意每天喝上两杯。于是,我买来一百斤上好的白酒,又从邻居手里买来六七十斤猕猴桃,泡了两大坛子。我是在年9月泡的酒,直到年3月,才打开坛子来喝,酒味中夹杂着猕猴桃的酸甜,很可口。

遗憾的是,我实在不擅长喝酒,喝了没几天,我就对酒后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彻底的厌烦了。起初我每天喝一杯,后来隔两三天喝一杯,再后来,我几乎不喝了,只有来了客人,才陪着客人喝一点儿。三年过去了,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坚持喝猕猴桃泡的酒,两鬓的白发不但没有减少,似乎还更多了。不过对于一个年满四十岁且经历过太多风雨的男人来说,有些白发倒也是情理之中的。

我虽然很少喝酒,却喜欢用野果来泡酒。这三年,我每年都会泡上至少一百斤果酒,而且都用好酒来泡,泡的野果有猕猴桃、梅子、杨梅。今年的猕猴桃还没有采摘,我已经准备好了两百多斤高度白酒。最近我还在尝试自己酿酒,听一位老师傅说,这山里的泉水能酿出极好的酒。所以,我的朋友们如果来山里做客,是绝对不用担心没有酒喝的。对于我来说,吃猕猴桃比泡酒喝更有吸引力。可是,我自己很少去摘这些野果,因为猕猴桃树是藤状的,随便攀着一棵树,就往上爬,很高,以我的本领,很难摘到。所以,每年秋天,邻居们去采野果,我就找他们买。猕猴桃是唯一能给村民带来经济收入的野果,因为它的味道很受人喜欢,而且数量极多。一个人进山找野果,如果运气好,一天就能摘到一百多斤。他们将摘到的野果背到路边,就有人开着车来收购。

我还见到过一种野果,形状像豆荚,皮裂开了,里面有白白的果肉,很甜。我不认识这种野果,有人告诉我说,它叫“八月炸”。之所以叫这个名字,是因为到了八月,它的外皮就会炸开,露出果肉。

在这里,一年四季,除了冬天,从春到秋,都有野果吃。如果你春天来到这里,我会摘野樱桃、野草莓、野杨梅招待你;如果你夏天来,有李子、梅子可以吃;如果你秋天来,就吃桃子、猕猴桃。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野果,都可以吃。据说还有柿子,只是我没有看到过。当然,假如你冬天来,就只能跟我一起去林子里挖土了。只要你舍得出力气,就能挖出许多冬笋,还有葛根。每年冬季,我的邻居们都会进山挖葛根,然后自己动手,用十分原始的方法制作葛粉。葛粉是一道珍贵的美味,无论做出多少,都有人出高价收购。所以,往往出力挖葛根的人,最终是不会吃葛粉的。而许多吃它的人,一辈子也没见过葛藤、葛叶、葛花长什么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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